伶歌蜉蝣人

[模特组] 腹语师的杜松子树(完)

腹语师和他的人偶。

真人无关,真人无关,真人无关。

今天是黑伶歌不是白伶歌(没有过这种分类

不知道看到杜松子树有没有人能回忆起童年(笑

阅读愉快。



《腹语师的杜松子树》



那是在几十年前,电视刚刚出现彩色,折弯勺子的魔法还没有被发明,买东西的时候不会出现五百日元的硬币,很多改变在发生,不变的是浅草的演艺厅,每一天都热闹非凡。

演艺厅的大门外面挂着一排木牌,上面用毛笔写着今日的节目名单,第一排灯光最明亮的地方,写着署名为MJ的腹语师的节目名字。


《告白》-By M.J


为他报幕的是曾经的魔术师,因为旷工太多被老板调为助手,不得不屈辱地穿上女装戴上假发,介绍身边这个浓眉大眼的新人,待会儿上台,他还要用英文说这位MJ来自大洋彼岸的拉斯维加斯——愚蠢的老板想出来的愚蠢噱头——哪怕这孩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离开过东京。

拉斯维加斯先生的本名叫做松本润,到了后台人们叫他润之助,带着一点恶质和亲近地,调侃这个年轻人。

他们喜欢他,虽然他的脾气有点怪,比起和人群,他似乎更喜欢和他的人偶呆在一起。

魔术师从头到脚打量年轻人和他的“搭档”,那个看起来和腹语师一般高,被打扮得齐整漂亮,深蓝色的短裤,浅蓝色的条纹水手服,戴着小小的贝雷帽的人偶,此刻正坐在腹语师的腿上。


“它是用我老家后院里的树做成的。”

穿着白色西装,戴着深紫色小领结的松本润对魔术师二宫和也说。

他正认真地检查人偶的零部件,看看有哪里需要调整,面部表情是否一切正常。

“一棵杜松子树,我家扩建的时候,把它连根挖起了。”

二宫和也哦了一声,一动不动地看着人偶。


“不重吗?”

他问。

“他很轻,是中空的。”

腹语师回答说。


人偶有一张漂亮又安静的脸,微微闭着眼睛。

松本润的手,自然地放在人偶的后背上,那里有各种各样隐秘的开关,可以控制人偶的动作。

他的手指轻轻拨弄,人偶便睁开了眼睛。

那是一双清亮天真,不谙世事的眼睛,和活人的眼睛极其相似。

那双眼睛瞥过二宫和也的时候二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然而松本润很高兴。


“你醒了吗?”

在二宫和也的记忆里,画面总是一样。

松本润总是侧过脸去看着人偶,而人偶总是带着一点模糊的,雾一般的微笑,看着前方。

“听我说话啊,爱拔酱。”

年轻的腹语师轻轻摇晃人偶的身体。

人偶转过头来,用格外轻巧高昂的声音回答他。

“早上好,润酱。”


“喜欢你。”

“喜欢你。”

“MJ喜欢你哟。”

“喂!爱拔酱你在说什么呢!笨……笨蛋!”

“因为他是个胆小鬼。”

人偶菱形的嘴开开合合,挤眉弄眼地做出不像话的wink,松本润和人偶练习完他们今天要表演的段子,将人偶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。

“我去倒杯水。”

他清了清嗓子,站起身走开了。


二宫和也嗯了一声,他背对着腹语师离开的方向和放着人偶的凳子,对着镜子拨弄自己的假发。

他左右转头想看看是不是没有发夹露出来,却在他转头的同时,听见了木头机关转动的,轻微的咔哒声。

咔哒。

咔哒。

天啊。


穿着旗袍的魔术师猛地回过头,盯着椅子上的人偶。

人偶的脖子歪了,贝雷帽掉在了地上,眼睛依旧盯着他。

魔术师面色惨白,手里的木梳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。

他冲到刚刚进门的年轻腹语师面前。


“你的人偶自己会动!!”

魔术师对着腹语师尖叫。

“这一点都不好玩!!”


腹语师一脸莫名其妙。看到他的人偶,腹语师笑了。

“爱拔酱的脖子有点出问题了,所以头偶尔会歪掉,Nino你灵异故事看太多了吗?”

“我没那么多时间去看什么灵异故事!你的爱拔酱就是有问题!它真的会动!J!”

松本润的脸色沉下来,他走到人偶身边,捡起贝雷帽,仔细地帮人偶戴好,他的手指顺过人偶光滑闪亮的栗色短发,回头看向二宫。


“爱拔酱什么问题也没有。”

他说,垂下目光,抱着他的人偶经过二宫身旁。

“他是我的人偶。”


曾经年轻人仅仅是个年轻人。

在老家,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。

曾经有过朋友,但后来也消失了。

他,一座老房子,还有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起来的,杜松子树。

年轻人松本润的邻居是个匠人,在后来年轻人决定将老房子翻修扩建,因此砍断了那棵树之后,他不请自来,告诉坐在挖开的大坑旁边的年轻人,他可以将这棵树的树干,做成一个人偶。

“你需要他,你需要一个朋友。”

年老的匠人这样说。


匠人将木板拼合成四肢,用粗一些的树枝磨成关节,刷上保证它们不会腐烂的清漆。齿轮和机械杆遍布人偶的体内,匠人用玻璃珠做它的眼睛。

它是完全属于年轻人的人偶,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,都忠诚地反应年轻人希望它做出的反应。


“这是爱拔酱。”

年老的匠人将人偶交给他时说。

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异议,这个人偶,看起来就应该叫爱拔酱,没有比这个名字更适合它的名字。

人偶的笑容让他很开心。

他看着人偶,像是久别重逢。

他想让人偶说话,于是他开始练习腹语。

练习到了两人对话完全没有破绽的地步,他带着人偶离开了老家,开始了作为腹语师的新生活。


没有爱拔酱在他身边,他是不会想要走出去的。

没有爱拔酱,他也不会成为现在的他。


“呐,谢谢你。”

回家的路上,腹语师环抱着他的人偶。

人偶的头安静地搭在腹语师的肩膀上,眼睛半开半合,木质的眼皮不时撞到眼眶。

咔哒。

咔哒。


忙了一整年,年末的时候腹语师发了高烧。

和过去的每一年一样,人偶了无生气地坐在公寓的角落,看着床上躺着的年轻人。

和过去的那些年不同,这一次腹语师病得太重,甚至无法自己站起来,走出门寻求帮助。

剧院放假了,所有人都回家了。

屋子里只有腹语师一个人微弱的喘息声。


没有下雪的黑沉沉的深夜。

在腹语师失去意识听不到的时刻。

屋子里发出了咔哒,咔哒的响声。

人偶爱拔酱自己站了起来,慢慢地走到腹语师的旁边。


他没有走过路,平常只是坐在椅子上,看着周围的人走路,他模仿着他们的样子弯曲他的关节,挺直上身,摆动与弯曲的腿不同侧的手臂,迈出一步,再一步。

第三步他摔倒,肢体不协调地抽动着,费了很多功夫,将他自己重新支撑起来。

鼻子碰歪了,重新拧拧好。

脸颊上面好像掉了一块漆。


爱拔酱一步一步挪到腹语师的床边。

他冰凉的手指覆在腹语师的额头上,被腹语师的体温烘热了,就换成另一只手。

交替一整晚。

腹语师的眉头渐渐不再皱得那么紧。

人偶静静地看着他。


第一天,腹语师没有醒来。

人偶将药磨成粉,倒进腹语师的嘴里,找来一些水,慢慢地滴进去,腹语师吞咽得艰难,药粉苦得他表情扭曲。

“没关系的。”

人偶的嘴无声地开合。

他拧了毛巾继续为腹语师降温,木头手指沾了水,他将它们伸到灯泡底下晒干。

油漆有些脱落了,人偶看着那些深色的木纹慢慢变浅。

不是很好看,斑斑驳驳。

他瞥一眼闭着眼睛的腹语师,背过身,戴上了手套。


第二天腹语师退了烧,却依旧半睡半醒。

人偶戴上了帽子围巾和大墨镜,拿着腹语师的钱包去了市场,他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人群,完全不碰到他们。

没有办法,他比他们轻太多了,轻轻一碰就会跌倒在地。

他用硬币和纸币换了米和调料,慈祥和善的老太太替他弄清楚了找好的零钱,人偶回到家试着煮粥,他把火开得太大了,摇动的火舌从锅子旁边窜起来,烧着了他的手臂。

他拍了好多下才将火拍灭。

不痛,但是他的手臂一片灰黑,油漆融化了滴下去,在地板上弄得乱糟糟。

人偶看着自己,找出毛巾将油漆擦掉,烧坏了的地方冲洗干净。

他脱下他的蓝色短袖衬衫,换上了白色的长袖T恤,觉得不够,又加了一件绿色花纹的外套。


他很高兴,因为腹语师好像能够一点一点喝下他煮的粥了。

“好喝吗?”

他张了张嘴,这一天也依旧没能发出声音。


第三天腹语师的脸不再那么苍白,他睡得很安心。人偶爱拔酱掀开被子,帮腹语师换衣服。

那人身上的T恤被汗浸透了,会褪色的旧T恤,在床单上留下痕迹,人偶脱掉腹语师的衣服,将腹语师扶起来,扛在自己的背上。

他那么轻,又是中空的,几乎不能支持腹语师的体重。他的齿轮和杠杆在体内咯吱作响,人偶将腹语师带进浴室,放进放好了热水的浴缸。

有一瞬间腹语师醒了,他迷迷糊糊地看着人偶。
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他问,眼神很抱歉,很怀念,人偶看着他。

你把我看成谁了呢?

人偶张开嘴,又合上。


他觉得太过潮湿的地方不适合自己,从人偶的岁数来看,他毕竟是一个很老很老的人偶了。

他觉得自己在渐渐软化,渐渐解体。

将腹语师背回床上之后,人偶突然失去平衡,跌坐在地。

他的一条腿散开了,作为关节的木球骨碌碌滚远,他抓住了脚踝的那个,而膝盖的,则弹跳着顺着半开的门滑了出去。

人偶看见一只猫叼走了它。


第四天,天还没有亮,人偶坐在他昨天跌坐下去的那个地方,看着床上的腹语师。

他就要醒了。

就要看到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床边,不知道为什么破破烂烂的自己。

少了一条腿,无法站起来,作为关节的木球被猫叼走了,大腿根处是断裂了的绳子,白惨惨地挂在那里。

还有些灰白的东西也掉了出来,人偶不认识它们,它们看起来温润黯淡,既不是木头也不是玻璃。


脸上的漆掉了。

手上也是斑驳的木纹。

虽然戴了手套,此刻手套也脏兮兮的。


人偶觉得腹语师会生气。

醒来之后,或许就会被丢弃了吧。


“喜欢你。”

“喜欢你。”

“喜欢你哟。”

人偶努力地,生涩地重复着腹语师借助他的躯体,说了几千几万遍的话。

他平时总是沉默安静,任由腹语师主导一切,他从没真的说出过这个句子。

现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,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声音是这样低低的,沙沙的。

和腹语师那明亮的声音并不一样。


“喜欢你。”

“喜欢你。”

“爱拔酱喜欢你哟。”


人偶看着腹语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。

“是MJ喜欢你哟。”

他静静地看着人偶纯真无垢的双眼。

他抬起身子,亲吻人偶没有温度的额头。


“你醒了。”

人偶说。

他黯然地低下头,神色平静。

腹语师微笑地看着他。

“早上好,爱拔酱。”


腹语师用手抚摸人偶脸上脱漆的部分。

“会痛吗?”他问。

“不会痛。”人偶回答。


“但是这样就不能演出了。”

人偶再次看了看自己。

腹语师随着人偶的视线,看到地上的灰白色碎块。

“没关系,表演本来就不重要。”

他将那些碎块一点一点捡起来。

放在手心。

他的手伸下去,伸进人偶的体内,手指触碰到那些已经无法掉出来的,和木头黏合在一起的,更多更多,灰白的碎块。

不是木头,不是玻璃,不是金属。


“这是什么?”

人偶像是终于意识到了,他抬起头来,看着他的腹语师。

他的腹语师声音温柔。

“这是你的骨。”


人偶茫然地看着他。

“我很抱歉,爱拔酱。”

腹语师从床上下来,拥抱着他的人偶。

他们一起坐在冰冷的地上,人偶迷惑地看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。

“总觉得好熟悉。”他说,“你为什么道歉?”

“因为我没能在那里,没能保护你。”

腹语师说。


曾经是个少年的腹语师有一个朋友。

一个漂亮的男孩,他们两个站在一起,是两个漂亮的男孩。

他们的眼睛明亮,嘴唇红得像血,皮肤白得像雪。

他们亲密无间,一起长大。

有一天少年腹语师和他的家人不在家,碰巧跑来找他的少年,被前来偷盗的劫匪杀死,埋在了杜松子树下。

少年腹语师找不到他的朋友,少年的父母找不到他们的孩子,他们都不知道,在那棵杜松子树下,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闭了,红得像血的嘴唇,白得像雪的皮肤化作了泥土。

少年腹语师的父母搬走了,消失的少年伤心欲绝的父母也搬走了,然而少年腹语师没有,他留了下来,在那间老宅院里,长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。

隔壁的老匠人,总是看着他。


“孩子。”

他说。

“你不该这样。”

他看着老匠人。

“我需要他。”

他总是这么说。


“后来,老房子扩建,我在树根下面,发现了你。”

他将那些碎骨递到人偶的面前。

人偶接过它们。

亲昵地,新奇地,人偶看着它们,将它们贴在自己面上,他盯着它们,就像是打量着自己。

他掂起一块,仔细辨认,又掂起一块。

“我和这副躯体合而为一了。”

人偶说。

“那棵树是在你的身体上生长起来的,这副躯体,就是你。”

腹语师抚摸他的头发。


“我会修好你的。”

他保证说。

“今后我们——”
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腹语师低下头,看着自己小腹上,有一把穿透了他的刀。


人偶的眼神平静又哀伤。

“那个时候,你站在院子外面,看着他们杀了我,看着他们埋了我。”

腹语师脸上的表情痛苦又不可置信。

“我都听匠人爷爷的猫说了,你就在那里。”

人偶的语气里没有怨愤,他轻轻拍打着腹语师的背,缓解他的痛苦,温柔地慰藉他。

“我一直,一直,一直都醒着,一直,一直在这里。”

“在这副身体里。”

他淡淡地说。


腹语师颤抖的手指,捧住人偶的脸。

“你要离开我吗?”

人偶摇了摇头,凑到腹语师的耳边,亲吻他的脸颊,和他悄悄地说话。


人偶看着腹语师合上了眼睛。

听他说完话之后也渐渐流干了血的腹语师似乎并不痛苦。

他的呼吸停止了。


人偶认真地找来了刀具,找来了锅子和炉子,他往锅子里倒了水,将炉子点上火。

门外,远道而来的年老矍铄的匠人背着大箱子,轻轻地敲了敲门。

他的怀里有一只猫抱着一颗木球,轻轻地打着呼噜。


“从今以后。”

下刀之前,他抚摸着腹语师冰冷的脸颊。

“我是腹语师。”

他带着一点模糊的,雾一般的微笑说。

“你是我的人偶。”


@End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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