伶歌蜉蝣人

[盾冬] Abcdefu - 7

“好消息。”

巴基说,他从门里出来,走近小巷的阴影里。

史蒂夫在那里等他。

“地下室的老琼尼搬走了,我刚才听史蒂夫说的,他说今晚那下面会空着。”

第一次从1941年的巴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,史蒂夫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哦了一声。

巴基被逗笑了。


“意思是,你今晚可以呆在那里,如果你保证不捣乱的话。”

他看着史蒂夫,史蒂夫点头,再点头,“我不会,我保证。”

巴基看他,摇摇头叹口气,仿佛史蒂夫是什么无可救药的傻子,他看着史蒂夫的双眼,强调道:“听着,你不能,我的确答应了一整天,我不会反悔,但你不能让史蒂夫知道你的存在。”

他说,“他是个顽固的小家伙,他会有山一样多的问题。”

他做出一个万分头痛的表情。

“我可以爬窗进去。”

史蒂夫保证,他发现巴基都没费心解释谁是史蒂夫。仿佛史蒂夫就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,在他的生命里。


“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走了?”

他问道,巴基耸耸肩,跟他并肩往外走。

黄昏的最后一点余晖熄灭下去,留下的是夜晚,丝绒一般的夜晚,天空中点缀着璀璨的星星。史蒂夫走在巴基的旁边,一个约会,是偷来的,但他高兴极了,几乎要忘了这是为了任务。路边餐馆飘出来音乐声和食物的香味,漂亮的女士们坐在露天的座位旁,巴基一直看着她们,而史蒂夫一直看向他。

那样年轻,那样完整,吃了一些苦,但并不至于让他破碎,那双眼睛里还有对这个世界新鲜的好奇,还有对未来无限的希望。

他那么漂亮又神气。

史蒂夫的视线流连在巴基的侧脸,不舍得移开目光,他曾经无数次梦想着再一次看到这样的巴基,他曾经无数次梦见过他,他——

曾经史蒂夫觉得那不是他最好的一段人生,他体弱多病,连呼吸都很不容易,说不上梦想,也说不上稳定,但后来他知道,他在漫长的七十年后的某一天意识到了,那几乎是他最幸福的日子。

因为巴基在那里,和他在一起,每一天。

巴基巴恩斯是他的黄金年代。


他想起躺在医院里的巴基,想起前一天他们还凑在一起,吃taco,看哈里波特电影,严肃地对比电影里的魔法和奇异博士,他记得巴基大笑,毫不在乎地把沾着油的手指往他身上蹭。他记得自己看着巴基眼角笑出来的鱼尾纹,意识到他老了,他确实老了,他们都老了,比别人慢,是的,但他们两个在一起变老,在一个古怪的,充满了魔法、超能力、和外星人的新世纪,只有他们两个,以同样的步调往前,陪伴彼此。

而那,是他最幸福的日子。

他只是现在才真切地,痛苦地意识到。


“你没事吗?”

他回过神来,巴基看着他,指指他自己的脸,“你快把我看穿了。”

史蒂夫耳朵一阵发热,“抱歉。”

巴基摇摇头,“没什么,我们到了。”

史蒂夫抬起头,他看到彩灯,他听到音乐,熟悉的康尼岛,喧闹的人声。

巴基去买了两杯柠檬水,递给他一杯,“随便逛逛?”

巴基看着他,“你想坐云霄飞车吗?或者去买点玉米?热狗?”

他脸上带着微笑,“我今天得想办法让摊主帮我多放一些黄油。”

史蒂夫笑,“为什么是今天?”

巴基抱怨道,“拜托,你觉得平常我带姑娘来的时候有机会啃玉米吗?不管我多么喜欢,那可不是很帅。”

史蒂夫笑得更大声了,“今天你可以随心所欲。”

巴基看了他一眼,“我知道。”

他轻轻说,“你给我这种感觉,老兄,你让我觉得我可以随心所欲,干什么都行。”

史蒂夫的心变得柔软,他低声回答,“我一直这么希望。”

巴基笑了笑,“那就玉米,我们去买玉米。”


他们买了好几根玉米,加了太多的黄油,巴基一口咬下去时发出满足的哼声,史蒂夫发誓他绝不会忘记这个。然后他们去买了热狗,玩了很多,很多的东西。

最后他们在旋转飞盘上被甩得滚来滚去,像两颗失去方向的保龄球。

巴基在笑,拉着他从地上站起来。

“再坐一次!”

他说,而史蒂夫跟着他,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肩膀,不在乎巴基要把他往哪里拖。哪里都可以,真的,他都很乐意。

他们勉勉强强在午夜的时候回了巴基和史蒂夫的住处,巴基让他翻地下室露出地面的窗子进去,而自己进了门。


“史蒂夫?”

他进到地下室里,恰好听到巴基的声音。

他在跟1941年的自己说话。

“你回来得很晚。”

史蒂夫说,“今天的约会很愉快?”

1941年的自己,史蒂夫摇摇头,那个不高兴的声音,那个谴责的语气,几乎逗乐了他自己。

他听起来像个小老头可那时候他只有二十三岁。


“算是。”

巴基回答他,“你怎么还不睡?”

之后巴基的声音变得很轻快,“难道在等我?”

“谁会等你。我只是睡不着。吃完药我觉得精神多了。”

骗子,来自未来的史蒂夫想,他记得自己那天确实不怎么高兴但他就是不想让巴基发现这一点。

他们又说了些什么,史蒂夫回答他,“我现在正准备睡。”

巴基笑了,“好吧,好吧,随你怎么说,晚安。”

楼上的灯灭了。

一会儿,他听见轻轻的脚步声。

巴基推开地下室的门,对他比了一个“嘘”。


“他可真——”

史蒂夫摇摇头,巴基笑了,他在史蒂夫旁边坐下,“是啊。”

他说,“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,只是我得听他说至少三小时的——”

“而我只是在这儿呆一天而已。”

史蒂夫耸耸肩,“没必要这么麻烦,我也认为,”他看着巴基,“你说你今天很开心。”

他回忆了一下,“算是很开心。”


巴基低下头笑,“我真的很开心。”

他回答道,史蒂夫为此几乎感到自豪,“那太好了,真的。”

“也有一点愧疚,因为我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。”

巴基说,“我其实有时候觉得史蒂夫不像他说的那么讨厌去康尼岛。”

巴基叹口气,“可能有时候,我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。”


他不讨厌。

我不讨厌。

史蒂夫罗杰斯喜欢康尼岛,他爱康尼岛,从今天开始。


“嘿。”

史蒂夫开口,用手肘撞撞他,“只是几个小时。”

他说,“你没有丢下你的朋友。”

巴基看着他,“也是。”

他回答,“我没有,我不会,我会一直跟他在一起。”

巴基笑了,“我和史蒂夫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共享,一辈子的时间,没错。”


他扯过一张毛毯,在史蒂夫旁边躺下,一会儿又说,“我觉得你不像那边的人。”

史蒂夫瞪着他。

“所以,我觉得睡在你旁边也没什么,哥们,我没必要担心你会对我做什么。”

史蒂夫失笑,又疑惑,“可你答应了我,你觉得我说的不是真的但是你还是——”

巴基看向他,“因为你看起来很他妈的伤心。”

他用膝盖撞撞史蒂夫,“早点休息。”


史蒂夫看着闭上眼睛的巴基。

“那不全是谎言。”

他说,那些话里的真实,多得超出他曾经意识到的一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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