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迪卢克/凯亚] 灯草小径 - 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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凯亚的一只手被包成了馒头。
艾德琳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少年。
“绷带要一周才能拆掉——这回吸取教训了吗？凯亚少爷？”
她舀起一块月亮派送到凯亚嘴边，少年乖乖张口，思索一会儿仍不服气。
“我们也没想到雪山上的野猪王那么厉害啊。”
他说。
艾德琳伸手抚了抚少年的头。
“刚才迪卢克少爷在老爷面前也说了一样的话。”
她笑道，“你们两个是双胞胎吗？”
听到迪卢克的名字，凯亚的眼睛亮了亮，随即又有些忧虑道，“父亲责骂哥哥了吗？”
他抿了抿嘴唇，“去雪山抓野猪，是我的主意。”
“这话我刚才也和父亲说过了。”
迪卢克的声音响起，凯亚回过头，见迪卢克靠在门边对他笑。
“你个学人精。”
他说道，走到床边，接过了艾德琳手里的餐盘。
艾德琳见过了这场景太多次，因此不需多问，便退了出去，关上了门。凯亚往旁边挪了挪，低头从餐盘里再叼起一口食物，看向迪卢克。
“是是，会说一样的话，都是我在学伟大的迪卢克。”
他含糊地回击道。
迪卢克看了看凯亚的手，叹了口气。
“我现在很后悔。”
他说，直视凯亚疑问的目光，“我不该带你去。”
凯亚皱眉，“因为我受伤？”
迪卢克点点头，坐到他旁边，他们俩随意出入彼此卧室已经太多，迪卢克毫不犹豫地拿了凯亚的枕头，分走了他一半的毯子。
他吃了一口月亮派，又分了一口给凯亚，见凯亚脸上露出不服气的表情，迪卢克笑了笑，“我们应该等你有了神之眼再去挑战的。”
“有什么差别，今天是个意外。”
凯亚翻了个白眼。
“有没有神之眼，我都可以战斗，骑士团的大家也没有神之眼啊。而且，大不了就是你负责攻击我负责计划，只要我们在一起，什么都能做到。”
他随即笑了笑，语气很轻松。
“而且万一我永远也没有神之眼呢？”
空气似乎静止了一瞬，凯亚很平常的说起了其他的话题。
迪卢克默默无言，和凯亚挤在毯子里分吃食物。
这不是年轻绅士合适的举止，但他们的父亲对他们在训练之外十分溺爱，对他们这样孩子气的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夜幕降下来了，少年勇敢的冒险以失败告终，但这没有影响他们对未来无限的期望。
他们会成为蒙德城的骑士，完成父亲的期许。
而且如同迪卢克内心深处最期待的那样，如同他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，凯亚会站在他身边。无论是在他成为蒙德城最优秀的骑士的时候，还是在他面对人生中最大的挑战的时候。
凯亚就在那里，在他的身边。
成为凯亚眼中最耀眼的人，不知道何时起，变成和成为父亲期待的骑士一样重要的事情，凯亚似乎不知道这一点，而迪卢克也没真的告诉过他。他只是偶尔十分幼稚地，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，说一些类似于“我们偶尔应该分开行动”之类的话。
这些话完全不出自本心，只为了得到那毫无疑问会出现的凯亚的回答。
——不要。
以及那更让他快乐的。
——我们在一起，什么都可以做到。
凯亚看向迪卢克，忽的笑得极淘气，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捏住了迪卢克嘴唇上的一点什么，然后极其自然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。
“仪态，仪态，哥哥。”
他舌尖一卷，将那一点派皮的碎渣抿掉，“你在想什么？”
迪卢克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。
之前他在想骑士团的考核，蒙德的未来。
但现在……他在想凯亚双唇之间露出来的那一点舌尖。
迪卢克没有回答，凯亚也并不在意，他跑去熄了灯，似乎默认迪卢克会留下来似的。
迪卢克也确实留了下来。
他睡左边，迪卢克睡右边，连床的哪一侧睡得更习惯这件事他们都彼此了解，不需要言语说明。迪卢克睡不着，他的心脏不知为何在剧烈跳动。凯亚安静着，但他似乎也没有睡着。
“迪卢克？”
凯亚突然叫他。
迪卢克转过身，凯亚背对着他，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。
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对你说了谎，你会怎么样？”
他问道，仿佛玩笑似的。
“什么样的谎？”
迪卢克问他。
凯亚沉默了一会儿，回答道，“我也不知道，比如有了女友没告诉你之类？”
他笑了两声。
笑是凯亚的武器，用来护卫他自己的不安，迪卢克凑近了一点，胸口堪堪挨着凯亚的后背。
“我会原谅你。”
他回答说。
“就这么简单？”
凯亚的声音似乎并不因此而松弛下来。
“为什么突然这么问？”
迪卢克问道。
“……大概是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很幸福吧，哥哥。”
凯亚回答他，“我觉得不可思议，或许总有一天我要为此付出代价。”
大概是因为凯亚的童年让他感到不安。
人在幸福中总是容易感到恐慌。
迪卢克摸索着，握住了凯亚没有受伤的那只手。
“赌上骑士的荣耀，我们会一直这样的。”
迪卢克说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许诺，却清楚地知道自己非许诺不可。
“就像这样？”
凯亚问道，反握住他的手。
黑暗里迪卢克温暖的呼吸打在他侧脸。
他沉默了许久，回答道。
“就这样。”
凯亚转过身，在昏暗夜色里看着他。
“一直？”
行动先于思考，他凑过去亲吻了一下凯亚的额头。
“一直。”
他低声说。
凯亚愣住了，他松开迪卢克的手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。
迪卢克往后退了一点，他看着凯亚，几乎动弹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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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睡左边，迪卢克睡右边，和小时候一样。
只不过迪卢克如今住在主卧，曾经父亲的房间，床比他们小时候的宽大了一倍，足以让他们两人都躺在上面依然相隔甚远。
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。
凯亚心想。
迪卢克的脑袋是烧坏了吗？
可能他自己的脑袋也烧坏了。
凯亚不愿意承认，但事实就是如此。
那时不知道迪卢克语气中的什么让他妥协。
结果就是现在，穿着睡衣的凯亚和迪卢克，一人在床的一边，堪堪不掉下去的位置，假装已经睡着。
如果是迪卢克原来的卧室，凯亚死也不会去的。
那里有某个雨夜最糟的记忆，让凯亚解脱的同时永远戴上枷锁。
这里，还算是可以忍受。
凯亚以为自己一整夜都不会睡着，但身体违背他的意志，庄园的工人从芭芭拉那里取来的药有安眠的成分，加上他的确比平常虚弱。
不知何时他睡了过去，再醒来时，天已经蒙蒙亮了。
背后很温暖。
一直隐隐作痛的胃部也很温暖。
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。
那温暖熟悉到凯亚几乎不加思考便靠近，等到想明白过来的时候，凯亚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控制力，不把从背后抱着他的人吵醒。
是了，从背后贴着他的，是迪卢克。
他们之间的距离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这么贴近。
迪卢克的手掌贴着他的小腹，他扭过头，只看见迪卢克平静的睡颜，红色的长发乱糟糟地贴着脸，和小时候看起来竟然没什么两样。
或许是感觉到凯亚的动作，迪卢克又将他揽紧了一些，连头也埋进了凯亚的后颈。
凯亚哭笑不得。
年轻男人，一大清早，实在是不该靠这么近的。
但比起这个，凯亚感到强烈的不真实。
或许昨晚在露台上见他的迪卢克是假的，现在这个也是。
或许他已经死在路边了，现在的这一切只是某种幻象。
或许他中了什么敌人的古怪圈套？
或许他只是梦还没醒。
那个源自少年时代，还未加证实就残忍破碎的美梦。
他过于惦念那个梦，以至于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全忘记。
他感觉悲哀又可笑，对这多少有些类似于过去的熟悉场面感到恋恋不舍又极其陌生。
凯亚拿开迪卢克的手，坐起身来，换了衣服，准备离去。
这温暖再令人眷恋，也不属于凯亚·亚尔伯里奇，他应当得到的只有每一次去到天使的馈赠时的一杯葡萄汁，和迪卢克的冷言冷语。
这是欺骗的代价，只有照单全收这一切，他才能够安心生活。
“你要去哪里？”
他听见迪卢克的声音。
凯亚没有回头。
“骑士团。”
“我昨晚已经给琴送信。”
迪卢克说道。
“你不必急着回去。”
凯亚叹口气，转过身。
“多谢你的好意。”
他直视迪卢克的双眼，“但是我可以自己决定。”
他要离开，可迪卢克越过他走到门前，直截了当地挡住了凯亚的去路。
他们面对面站着，气氛剑拔弩张，宛如过去某日。
“为什么，迪卢克？”
凯亚问道，语气冰冷。
他往前迈了一步，几乎和迪卢克鼻尖贴着鼻尖，“我不介意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回忆往昔，当那个听从你的安排，躲在你的光辉之下的好弟弟——但是为什么？”
“哪怕我们做着和过去一样的事情，一切也不会一样。”
凯亚闭了闭眼睛，他感到疲累。
“迪卢克，如果你想要换个方式惩罚我，你可以直说。”
“你连喝了三天酒，白天还要清扫蒙德附近的魔物，丽莎说你睡得不好，她的药剂已经不起作用。”
迪卢克开口，语气平板。
“在你完全恢复之前，我不会让你走。”
凯亚不由得笑了。
他的手中化出长剑。
“那就要看看，暗夜英雄的本事了。”
迪卢克皱眉，刚要开口，只听窗外传来清脆童声。
“凯亚哥哥——————”
